扫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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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诰小说2025-04-01 09:31:43
叶嫂嫁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向人老珠黄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她也快往三十里数的人了,可她当了小半辈子的睁眼瞎。她只是认识钞票上的数码字,她觉得这样也行了,认识钱就不会受骗的。可是工厂招工,她不认识字,就不用
叶嫂嫁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向人老珠黄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她也快往三十里数的人了,可她当了小半辈子的睁眼瞎。她只是认识钞票上的数码字,她觉得这样也行了,认识钱就不会受骗的。可是工厂招工,她不认识字,就不用她,这时叶嫂可急了,她得先识字去。
叶嫂就去找居委会,居委会主任是个老太太,她梳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件蓝色的衣服,看见叶嫂她说,你来的正好,咱这儿正办扫盲班,快去吧。叶嫂说;我还没进过学堂呢,这回咱也上上学堂。老太太高兴地说;什么学堂,这叫课堂,去吧,就在那边。
叶嫂作为一个翻身解放的城市下层的一员,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深翻土地,大炼钢铁,炼焦炭,修水渠,除“四害”,斗“右派”,新生事物多如牛毛,哪一件事不耗费人力,物力?叶嫂忙了白天夜晚,日日夜夜连轴转,转得头昏脑眩。是啊,一个凡夫俗子,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呢?尽管她的眼皮老撑不住要合拢,她还是参加了扫盲班。
那天,叶嫂像许多过去了的每一天一样,有好几项活动都要参加。上午,她参加了街道右派分子批斗大会,随大伙儿喊了半天口号,喊得嗓子冒烟。匆匆吃了午饭,她又急匆匆地赶到居委会,参加扫盲的学习。老师是镇上小学派来的姓张。张老师讲课文质彬彬,慢声细语一个字从笔画到字意讲得很细。张老师为人严谨,呵斥学员不听话的小学生似的。等到叶嫂大步溜进教室,刚找到坐位坐下来,张老师就绷着脸挨个提问。头一天张老师教的是这样一句话:我们国家首都在北京。按顺序年,叶嫂能一个字不差地认下来,一旦打乱顺序,哪怕认得的叶嫂也发懵了。张老师有点生气,一是叶嫂来晚了,没有礼貌就进坐位坐下来了,二是叶嫂又念错了字他说;你怎么了?这几个字还念错了?叶嫂吓得大气儿不敢出。好在张老师没有多说什么,便开始上课,又写了几个字和一组词,让大家念,大家伙儿念了几十遍之后,张老师又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两遍。下了课,张老师不让叶嫂走,要给叶嫂开小灶。叶嫂说不行啊,张老师,我还得轰麻雀去呢,要不你让我回家去念。张老师找了一张白纸,工工整整地写一行字,递给叶嫂,你拿着阖家闲着就念一念。
叶嫂走到街上的柳树前,树端高耸,是麻雀们落脚的好去处。叶嫂和居民们一样拿着棍子轰麻雀。有的人站在房顶,站在大树上上,站在有可能麻雀降落的地方,用棍子轰着,嘴里还喊着。还有敲锣打鼓,桥洗脸盆,敲面盆,不停滴挥舞棍子,不停滴呼喊,整座城市铁壁铜墙,麻雀陷入人民战争之中,惊起的麻雀向更广阔的农村飞去,农村虽摆下天罗地网,毕竟幅员辽阔,兵力分散,方使麻雀觅得了一线生机。今天的人们还能见到麻雀,不能不感谢当时幸免于难的那些麻雀们,它们能在除恶务尽的严酷斗争形势下全身而退,确实是一种奇迹。
叶嫂轰完麻雀又去大炼钢铁的哪儿,她又要送一些的废铁,唉!叶嫂愁啊,现在就剩下家里的锅碗瓢盆了,那还有铁,她就四处找铁,终于找到了一块铁,是一个马掌铁。她在那个挂马掌的地方挖地三尺才挖到比火柴盒打的铁,匆匆送到炼钢厂。
叶嫂坐在门口的小石凳上,念着张老师给她写的一行字,念着念着忽然头一勾,竟然坐在街边睡着了。
扫盲班的张老师正好路过。见叶嫂打瞌睡,他喊了一声,将叶嫂喊醒了。
叶嫂惺忪地站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谁呀?
叶嫂中午教的字,可都记住了?张老师问。
记住了记住了,叶嫂点头如鸡啄米似的,连珠炮似的说。
好的,好的,张老师指指字牌,问;这几个字是啥字?
叶嫂茫然地望一眼字,又望一眼张老师,脸上憋得通红。
又记不住了吧?张老师失望地摇摇头说;唉!你可咋办?真愁人。
叶嫂歪着头说;让我想想。想了好一会儿,她双手使劲儿一拍,响声如雷贯耳。她激动滴嚷道;我想起来了。
是什么字?张老师热切地问。
大炼钢铁,除四害。叶嫂大声回答。
什么?!张老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嫂又回答了一遍,但声音小许多,有些犹疑。
一向严谨的张老师极力将脸扭向一边,捂着嘴,憋着笑,叶桂花呀!叶桂花!说完掉头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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