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说起的事
爱情的有无,人生的幸福与否,当事人是往往不怎么评价的。倒是在他们身边生活的人,会于有意无意之中,窥见生命与灵魂的一鳞半爪,并且希望描画出来,让人一起感慨或微笑。——题记母亲是要强的人。她说父亲做重活的
爱情的有无,人生的幸福与否,当事人是往往不怎么评价的。倒是在他们身边生活的人,会于有意无意之中,窥见生命与灵魂的一鳞半爪,并且希望描画出来,让人一起感慨或微笑。——题记
母亲是要强的人。她说父亲做重活的日子里,她总要把饭捞起来给父亲,再将稠一点的有些饭粒的给老人给孩子,给她自己的,几乎是米汤了。但是下地干活,她从来不曾输过别人。母亲说,那时年轻,熬得住;现在不行了,饿一点,头就容易昏;吃饱了,也没什么力气。唉,老啦,不中用了。
三十年前,村里掀起一股盖大瓦房的热潮。有人劝我父亲说:“你没权,又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家。不随大流,你以后没机会盖房子了。”母亲听着有理,就去生产队里报了名。回来后看抽屉里苦攒下来的八百元钱,夫妻面面相觑,一夜睡不好觉。等到新房将落成了,泥瓦工人讨工资,母亲愁得哭了;办上房梁的酒席的钱不知道在哪里,母亲跟祖母念起时,又哭了。邻里亲戚能借的都借过了,上哪里找钱去啊?!母亲说起那时候我的一位刚念初一的表兄,不知道怎么攒了五元钱,一个人跑三十几里路过来将钱给母亲。母亲接钱的时候,手那个抖啊,至今说的时候,还流泪。母亲说:孩子,帮咱的好心人,一百年咱都别忘了。母亲说:你爸像个没嘴的葫芦,但是该怎么着,他的心里比谁都明白。 年轻时透支体力,年老时,我的父亲母亲难免多病。因为神经末梢发炎,父亲双手捧着饭碗,也会眼睁睁看着碗从手里掉下去,摔碎,满地的米粒!有时路上走着走着,就忽然跪倒,瘫坐在地上,等有人过来扶持,才能重新站起来……这个能从山里挑三百斤湿柴回家的壮汉,我的父亲,一下子沉默下去,消瘦下去。虽然三个孩子都还没成家,活是显然干不成了。父亲连大门也很少迈出去了。——因为,低低的门槛,他也要站在旁边很久,还未必跨得过去。母亲到处求神访医,我伯父帮着四处延医觅药。一家人的日子一下子陷入危机四伏之中。这样的情境延续了将近两年,在伯父的多方帮助下,父亲的病终于渐渐好起来了。但是父亲心中的消沉一直浓得化不开。母亲说,有时候看见父亲一个人出门,她不放心,把手里的什么事都放下,远远的在后边跟着。有时候从午后跟到黄昏,一条溪都走尽了,走到深山里去了,父亲才肯慢慢的回到家……我知道当时母亲心中的孤苦,我也知道当时父亲心中的颓废。
就在父亲生病养病期间,我们三个孩子陆续考进了大学。母亲说,有机会跟你爸聊聊天,他愿意听你说话。
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就跟我父亲坐在房间地板上聊天。他很少说话,倒是我说得极多。我说我佩服他,村里的人也肯定都佩服他。因为父亲不过是两手空空的农民,却凭着自己的勤勉忠厚,盖起了一座大瓦房,培养了三名大学生。四村八寨多少人家,能一家出三个大学生的,又有几户?在中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乡村里,一户人家能培养出一名大学生,都可以大放鞭炮庆祝了。我没能力跟父亲讲道理,我只是想告诉我的父亲,在他孩子的心目中,他永远是一名了不起的男子。我记得我说完了,父亲一句话都没说。但我愿意相信,世间的道理也许没有办法改变一个老人的消沉,但孩子对父亲的衷心敬重,却值得任何一位父亲自豪。
后来,当我母亲把我父亲背后的欣慰告诉我时,我的眼泪静静的流下来。
我的父亲与母亲,是天下最平凡的父母。我几乎没有看见他们红过脸,更从来不曾听过他们说过哪怕一句亲热的话,我不知道怎样描述他们的爱情。我曾经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可言。因为我的父亲相当帅气,而我的母亲却并不好看。仅仅因为我祖父的四类分子身份,我父亲才在我祖父母的压力下,找了同样是四类分子家庭出身的我母亲。
一直到我也开始进入人生的中年,我才终于明白,我父亲与母亲的感情的平淡之中的甘甜;就像有一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白米饭在南方人的一日三餐中那么平常,却又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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