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牛仔裤长了，同事建议到单位附近的缝纫摊去打编。这缝纫摊在一个小巷口的左侧，一台旧缝纫机靠着一个旧条桌，组成个七字型。里面一个女人坐在方凳上正低头忙碌着，条桌上放着一把剪刀、一个软尺、和一个熨斗，中间堆放着一些衣服和布料之类的东西。生意还不错，想必手艺也很好。我想。
当我走近，女人抬头立时露出笑脸来，并热情地招呼我。这是一个皮肤偏黄，面色苍白略带浮肿的30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笑着接过纸袋拿出里面的裤子放在桌边，把桌上的东西移到角落。然后仔细地将裤子展平，为我量好尺寸后，她为难地说：“真不巧呢，手头上有些活儿要赶出来，你能不能稍晚些时候来取。”“好吧，那我5点来取。”“好的。”
下班前，我去取裤子，她递给我。我边看边说：“多少钱？”“4元钱。”有个地方线都走歪了，手艺一般。我边掏钱边想。可是翻来翻去，钱包里只有3元的零钱，再就是一百元的了。“只有3元零的了，就3元吧。”“这个，4元，别人都收5元的。”她怯怯地说。“别处一般都是4元的好不好，我又不是没打过编，少你1元而已。”她不接我的3元钱，我不耐烦地拿出一百元，她也找不开，于是跑到旁边小卖部去换，待她过来，我生气地找茬说“你看，这儿线都走弯了。”她接过裤子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有些忙，这个也不太要紧，要不我拆了再帮你做一遍？”说完把找的钱递给我。这人实在可恶，宁可拆了再做也要多收我这一元钱。我愤愤地说，“算了。”这不是存心耽误我时间吗？“那以后再来，我给你优惠。”傻子才来！我看也不看她忿忿地走了。
和同事们无意中说起此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个女人。“听说这个女人的老公是个瘫子，瘫了好多年呢。”一个同事说。“怎么回事？”大家来了兴趣。“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听认识她的人说的，她老公以前还曾自杀过呢。”“她几年前就下了岗。”“我看她身体也不好，脸黄黄的。”“每天要照顾一个瘫子，只能就近摆摆摊了。”“哎呀，怎么会这样。”看来这个女人也真不容易，自己这样，还要照顾一个瘫子老公，生活一定很苦，这是个怎样的女人。
再以后经过这地方，我就不由地多看她一眼，瘫子老公，自杀，这日子怎么过呀，这个女人不简单。每每看去，都见她一个人在忙碌着，或是和别人在那儿讲价还价。
一天，意外地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在缝纫机旁边，脸上是没有血色的惨白，有气无力的样子，女人正把一把大伞撑开插好，那男人想帮帮不上，转着头看着。一路人大声说：“老王，这民政局送的轮椅可当家，以后好了，多出来晒晒太阳。”那男人张张嘴不知道在说什么，却听不见。
以后常常看见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在缝纫机旁边，看着做事的女人，不知在和女人说着什么，女人很开心的样子，俩人似有着说不完的话。
这天，小孩的裤子破了，于是想到了这个摆缝纫摊的女人，拿着裤子来却不见这女人，“这缝纫摊今天怎么没出呀。”我自言自语地说。“她男人病了，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出来。”小卖部的老板探出头来说，我走过去，“可怜哟。”一个女人说。“这是自找的。”一个男人说。我停住了脚步，“当初那男人瘫了后自杀，都打了120，她还背着那男人想往医院跑，不是大家拦下来，她还真敢。”“这样的女人少呀。”“典型地傻女人。”“为了这样的男人把一辈子都毁了，不值当。”
我默默地走开，这个女人的样子一下子在我脑海里鲜活起来，黄而苍白的脸，灿烂的笑容，这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人呀。
我天天都看那个地方，盼望着，盼望那缝纫摊能早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