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棋

黑白棋

石础小说2025-05-23 00:12:14
无论刮风下雨,我总是坐在这个该死的十字路口,粉白的斑马线,白天它显得灰不溜秋,夜晚它却亮的足够当一排灯了。我坐的是一个马扎,对于我的身体来说,它小得可怜,它是用灰色的格格布条扎起来的,显得是那样地别致

无论刮风下雨,我总是坐在这个该死的十字路口,粉白的斑马线,白天它显得灰不溜秋,夜晚它却亮的足够当一排灯了。我坐的是一个马扎,对于我的身体来说,它小得可怜,它是用灰色的格格布条扎起来的,显得是那样地别致。我已经快八十岁了,这样的年纪早就应该在家享清福了,然而我却不愿意过那种日子,我的内心仍旧像我八岁的时候那样单纯,仍旧怀着我八岁时那样的梦,所以我有我的工作。
我的生活极有规律,就像上好了弦的老钟一样。我每天八点就出来了,有的时候能早点。这个十字路口已经伴我度过了十七年的春秋。我熟练地在面前支上一张木制的方形小桌子,当我坐在我的小马扎上的时候,这张木质的四角小桌子平放的高度恰好到我的胸前,给我一种居高临下的自豪的快意,哈哈,我掌握了我面前的我事业,对,这是我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缓慢地将六袋不同的零食摆出来放在这张桌子上(请原谅我的动作有点慢吧,我心里的那个八岁的男孩儿可一直在那儿指挥着,快点儿,老头儿!),这里摆着一袋炒花生,一袋生花生,一袋五香瓜子儿,一袋咸味儿瓜子儿,还有一袋是去皮儿花生,另外一袋是原味儿向日葵瓜子儿。它们均匀地排成了两行,我是他们的将军,这些听话的小兵,布满了整个儿的桌子。就在这六袋整整壮壮的零食边上还放着一只湖蓝色旧式调频的带一只天线耳朵的收音机,无聊的时候,它就成了我快乐的会歌唱的天使,打开它,拨到经济交通频道听羽凡给司机们的行程增加一颗快乐的砝码。我全当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不开车的司机吧,哈哈,却比别的司机都要快乐的多,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然后呢?你要是问我除了在这里度过我的一天之外的那些时间呢?我不知道,我的意识只能让我想起这些,再多了我可想不起来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儿呢?其一是因为我的家就住在不远的附近,其二嘛,我所在的位置周围正好是几个居民区,而且还有一所大学。大多数时候学生要比市内的居民的流动量还要多。形形色色的人从我眼前走过,我看着他们的脚,因为我的眼皮居然懒得往上抬一下,我的视线平视能看到他们的裤子。他们通常不会买我这些琐碎的看上去不干不净的东西,这些毕竟不是什么真空包装,明码标价,只是我亲手用透明的塑料袋子包装了一下。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一个干巴瘪了的小老头,每天神经兮兮地守着一堆看似永远也无法卖出去的干果发呆的人。对,就算我是吧,那又怎么样呢?我发誓我每天还是可以卖得出去十袋的。即使在最冷的天气里我裹着厚厚的棉衣的时候。
今年冬天我老的厉害了,走路的时候右肩膀都斜到一边去了,左右脚也一上一下地走着,晃晃悠悠的走不稳当,我真的讨厌自己长这么高。为什么到了这把年纪反而开始讨厌起自己了呢?我也几乎不看镜子,至于我的脸老成什么样子,只有上帝知道,但我每天清晨洗脸的时候,都会用双手去故意碰触这张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干瘦松弛的脸。黑框的巨大的老花镜遮住了我半张安详而不协调的脸。
我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直到晚上。偶尔也会喊上几句叫卖的话,声音像从某个洞穴里发出来的似的,颤颤悠悠的。因为是冬天嘛,天寒地冻,天黑得又早,我不会坐到很晚,但还是会等到天黑之后,我预备了毯子,因为太阳落山之后,我身上的棉大衣已经单薄地不能够抵挡夜幕下的寒气了,我便把毯子双过来盖在腿上,这样,我蜷起来的身体就有三面被包围了起来,我满足地打开收音机,我喜欢这样有个声音一直陪着,不管这声音是什么。我不能跟那些卖小吃的人比,他们年轻,他们可以站在路的中央,大声地毫无顾忌地喊着,手里的活干的熟练,翻滚着散发着香气的鸡蛋饼,诱人的里脊肉串,他们错落地排成一排,等着这个时间学生的高峰流,正是他们休息的时候。而我往往像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实际上我正是)在我的第二空间里打造着我的一个人的生活。我的耳朵也更加不好使了,有的时候偶尔来了个买主,人家说了好几遍我才能听清楚他要买的是什么东西。我是真的不善经营,几年前我的这些吃的就开始卖一元钱一袋了,到现在了还是一元钱一袋,从来没长过,更不用说包装上有所变化了。我也准备了些零钱,因为现在谁还会准备好了零钱买我的东西啊。何况,买我的东西的人一般都是偶尔路过,或者是实在饿得发慌才买的,走到这儿了,看到了我这个可怜巴巴的虽然勾不起人食欲但能够勾起人同情心的老头儿,不得不买了一袋不知是什么吃的食物,反正是不打紧的一块钱。
从我眼前匆匆走过的行人的脚,我只注意到他们套在脚上的鞋子,黑色尖头厚根儿的皮鞋,米黄色高筒女靴,短筒猪皮外翻细高跟儿,耐克卡帕安踏李宁的各式各样的旅游鞋。我整天对着这些鞋子说话,手伸过去接过一张旧旧的纸币,那张脸与这双鞋是多么不相称的一张脸啊,我心里的那个八岁的男孩顿时就看出来了,这些人其实比我还要老。我说不出来,但心里还是有点窃喜的,我还是挺年轻的。即使我对着这些鞋子说话,也是说一些极简单的毫无技术含量的话,每次都千篇一律的,比如“你要什么?”我用不着跟他解释这种味道和另外一种味道到底有多大的差别,这一包的含量是多少克,那一包为何会比这一包轻一点。
从没有什么人刻意为我停留过。我也没有考虑过人生,我这一生是怎么开始的我记不清楚了,要怎么样结束,大概就如秋天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些梧桐散落着焦黄的叶子的景象吧(我看过最多的就是那满地堆积的梧桐树的叶子了,土黄叶身里面还残存着一点点绿色的脉络,多么不愿意离开天——树就是它们的天)。
我记得那是四年前了。一个夏天,梧桐树的叶子还昭昭地摇晃在半空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比现在还要年轻一点,夏天的风吹的我眼睛眯起来像一根风筝的长线,不过我很开心,我在仔细地听收音机里面的新闻。我用手抱住膝盖骨,微风吹的我的格子短袖衬衫凉爽的很,我没有在太阳底下,我聪明地选择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有谁会想到一个老人会像一个小动物一样在快乐地享受它安逸的窝。那个时候真好。
我看见一条花色的裙子从我眼前掠过。收音机里主持人羽凡开始放了一段广告,接着是一段音乐,接着又开始了。那是一条浅米色底,桃色花纹的喇叭裙。有那么一刻,她停在我面前不动了,裙子摆动地像微风吹过的湖面泛起涟漪。我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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