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和妻从羊角坐车回大桥。坐车的人比较多，很幸运还能有两个座位，虽然已经是汽车后面的了。
车经过大庵塘的时候，两位七旬上下的老人拦了车，而且蹒跚着脚步上得车来——车厢的其他人都没有让座的意思，我站了起来，妻竟然也站了起来，并且招呼两位老人过来就座——妻其实怀孕在身，已经有凸出的肚腹了。
“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两老人移过来脚步来才发现我妻有身孕，连忙推辞说。
“没有关系的，老人家！”妻说，“我们是年轻人，挺得住！来，来，你们快坐好啊，别摔倒！”
毕竟好意难却，我妻又如此热情、诚恳地招呼，两位老人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就坐了下来。
车继续行驶，到铁炉岭又有客人上车，没有下的。妻站在我旁边，我右手揽着她，看她脸色开始有些变白，我忙轻轻地问她：“要不要紧？”“没事！”妻坚强地回答，其实已经有些难受了。
车到冷市，终于有一名坐在后门边的客人下车了。我忙扶妻过去，却不料又飞快蹭上一个人来，一屁股坐了上去，翘起了二郎腿，还点起了一支烟，一副墨镜下的眼睛根本不管任何人——
“哎，兄弟，你这烟——”我轻声提醒他——
“哦？”他抬了下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妻，然后狠命地吸了两口，才慢吞吞地将烟掐灭。而后，他掏出了一袋槟榔，打开，取出了两片，放入嘴里。
我看着妻，脸上泛起了细汗，额头上的已经快凝成汗珠子——
“怎么样？”我轻轻地问，“我们下去吧！”我说。
“不了！”妻回答，“快到了，过了马桥就是！”
我很心急，可是又不好拂妻的意，只得作罢，可是——我一看到她的样子，我就——我于是用脚微碰了一下这墨镜的脚，请求着说：“兄弟，能不能麻烦你让一下座？”
“让座？”墨镜抬头看着我，再看看我的妻，说，“没搞错吧？这么多人，干吗非得我？除非——”他抡了抡指头，说，“一包烟吧！”
“可是我怎么去买烟啊？”
“那——”他伸了伸手指头，两根，“这样也可以啊！”
我明白，是钱也可以，二十元，一包好烟，黄盒芙蓉王！为了妻，我在乎什么呢？虽然我并不是什么阔绰的人！
我赶忙靠着他座位侧面，腾出拉扶车厢横杆的左手去口袋掏钱，但是却被一只凉凉的手拉住了——
“不要——这样了！”妻说，“到——马桥了，很快——就是——大桥了！”她用力拉住我的手，可是说话的声音里透出她的虚弱！
我忙用双手去抱住妻——
车终于到了大桥，我抱扶妻下来，直奔车站厕所——妻大吐了一顿，再在我的搀扶下到车站候车位上休息了好一段时间，才同我起身往回家路上走。
“为什么不让我出二十块钱买那个座位啊？”我问妻。
妻白了我一眼，回答我说：“他那个灵魂才不值二十块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