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阳光明媚，我独自坐在餐馆外面的草坪上晒太阳。也许是周末的原故，今天来餐馆吃饭的客人特别多，这让妻子感到十分欣慰，她可以暂时不用担心餐馆下个月的房租了。看着妻子忙忙碌碌的身影，我禁不住心疼起来。近几个月来，由于餐馆的生意每况愈下，妻子不得已解雇了两名服务员。因此，偶尔生意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亲自跑去帮忙。我曾试着劝她将餐馆转让出去，但她不听，理由很简单：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吃闲饭的人，另外，凭我医院的薪水也养不起一家人。
我打了一会儿瞌睡，醒来后发现餐馆里居然又来了一桌客人，妻子正乐呵呵地为客人点菜。无事可坐的我只好继续打瞌睡，然而，公路上熙来攘往的车辆吵得我再也睡不着。我索性站起来，在草坪上漫不经心地走动。草坪和公路之间有一条人行道，上面有几名擦皮鞋的妇女正坐在小凳上等生意。她们差不多都是乡下人，除了一名坐在最外边并且和其他人相隔较远的五十多岁的妇女，她看上去像城里人，衣着整洁，说话斯文。她是一个月前才到这里来摆摊的。自从她来以后，我每次都是让她给我擦的皮鞋，因为她擦的皮鞋总是比别人的光亮。
我穿过草坪，径直向那名妇女走去。离她还有几步远时，她看出我是去擦皮鞋的，于是她客气地招呼我坐下，然后弯下腰开始擦鞋。同前几次一样，她一边擦一边与我谈话。
“你们今天的生意不错吧？”她问。
“还行，周末总要比平常好一些。”我平静地说，脑子里想起前几天生意萧条的时候。
“你真幸福！”她忽然抬头望着我真诚地说道，眼睛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辉。“妻子漂亮又能干，你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妇女喋喋不休地说着，全然忘了我的鞋已经擦完。趁着她停顿时我将钱递给她，然后站起来准备离去。
“要是我儿子有你这么幸福我就放心啦。”妇女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一边把钱收进衣服的口袋。
她的话使我产生了好奇心，或者说我想找一种打发掉无聊时间的方式。于是，我便问她：“你儿子在什么地方工作？”
妇女愣了一下，也许没料到我会留下来问她家人的情况。“他……他在工作……”她结结巴巴地说，苍白的脸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泛红。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常态，叹了一口气，开始向我说起她的儿子。
“我看你们夫妇两人都是很好的人，对人热情，没有一点架子。老实说，我对生意人没有好感。这样说希望你不要生气，我指的是那些昧着良心干一些坑蒙拐骗的事情的奸商。我知道你们不是，你们夫妇相当不错哩！”
“你要是不嫌我啰嗦，我就慢慢说给你听。不瞒你说，我儿子的年龄和你差不多，今年三十一岁。他在一家企业的办公室里工作。要说工作嘛，马马虎虎，还过得去，这都是凭他自己的努力。”
妇女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要说我儿子，我是相当满意。他懂事早，人又勤快，最重要的是读书从不让你操心。要是当初有条件供他上大学，他现在肯定会更好，说不定还会干出一番大事业呢。可惜，我们当时没有条件。唉，说来都怨我和他爸，别人的父母都是一个心思为孩子着想，而我们非但不能帮他，相反还给他添麻烦。不过，那些都是陈年烂芝麻的事情。如今我算明白啦，对那些不守信用的人根本没必要帮他——哪怕他是你的亲兄弟。这话有点刺耳吧！对不起，我有些激动。这几年来，每当我想到儿子因为我们而遭的罪，心里就特别难受。如果我告诉你，我儿子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你信么？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可能会想他要么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要么就是一个相当挑剔的人。如果是这样，你就猜错了。他从前也有女朋友，因为我们没钱买房子最后终于分开了。为这，我儿子大病一场，直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其实也有不少热心的人为我儿子介绍对象。可是，现在的女方一来就问你干什么的、工资高不高，要不就是房子有多大，装没装修，反正要求特别高。不怕你笑话，我们家的房子住了差不多有二十年的时间，早已旧得不像样。因为这个，那些最初还满意的女子，到我们家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消息。想到这些我就怨自己当初没有主见，太轻信别人的话。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难为你肯听我在这里发牢骚，不过，说不定我们家的遭遇对你会有所帮助，至少你今后遇到类似问题时不会匆忙地做出决定。……”
妇女突然低下头，抬起粗糙的手背擦了擦溢满泪水的眼睛。她那哀伤的神情使我感到不安起来，我原本只是想和她随意聊聊天，打发时间，不料竟使她想起了伤心的往事。我尴尬地站在妇女旁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当我打算离开时，妇女又抬起头，神思恍惚地向我讲述她那心酸的往事。
“我和丈夫原本在一家国营企业工作，虽说并不富裕，可也不是太差，日子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过得有滋有味。不幸的是，那种宁静的生活没过几年就被打乱了。而给我们家庭带来厄运的那个人就是我丈夫的亲兄弟——一个花言巧语的生意人。我记得那是在我儿子小学快毕业的一天，那个家伙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里，说是来看望大哥大嫂。丈夫高兴极了，完全忘了人家曾经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寒暄了半天，他终于表明来意：借钱。他说他的生意近来有所扩大，急需周转金，希望我们能借一些钱给他，三个月归还。老实说，他的话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原因很简单，自从他做生意赚钱后，几乎没正眼瞧过我们，更别说到我们家里来。我总觉得在他那对精明的眼睛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我那老实厚道的丈夫根本就没往别处想，他将我们那些年辛辛苦苦的积蓄全部借给了他的弟弟。”
“不久，我发现他所说的扩大规模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实际上，我们借给他的那点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被他赌博输掉了。自然，当我们问及此事时，他是百般抵赖，甚至赌咒发誓。眼看着自己省吃俭用积蓄起来的钱就这样化为泡影，我非常气愤。虽说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过一段时间就还钱，但我却不敢相信他。果然，几年过去了，我们不仅没有看见钱的影子，相反又被他骗了一次。说来惭愧，那一次是丈夫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我们企业破产后发给我们的下岗费偷偷地借给了他。天啦，他连我们用来缴保险金和供儿子上大学的钱也不放过。唉，等到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