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脚下的碎石与森林，一瞬竟有些犹豫。
她轻轻偏头，现在是聚餐的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发现自己一跃就可脱离的生命。
凉风把她的齐耳短发吹起，发出刺耳的簌簌声狠狠刺激着她的耳膜。
最终，她带着不可言喻的灿烂笑容坠亡。

“伍越，这个是林音让我给你的。”高一的君城颗坐在伍越前排的座位上，甩过去一封绿色的信。“你不要这么不屑。”伍越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拆着信，那信封背面深绿的手绘森林更让他起了好奇心。
“恩……”他耐心看完，最后将纯白的信纸搓成一个大纸团，随手丢向教室门口外。”怎么，刚刚还说我不屑呢。”君城颗不由得嘲笑，把脑袋埋进臂弯，身子不住的颤抖。“情书。”伍越吐出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说话。
情书，是情书。
是同样高一的何飞棠写给伍越的情书。
“你要怎么回复？”君城颗忽然抬起头，玩味的望着对那手绘信封欣赏不已的伍越。“就说她画画很不错，可以加入绘画社好好锻炼。”君城颗沉思了一下，用手抵着下巴：“你是绘画社的社长，这样做不就是向她说明你们还有机会？”伍越狡黠一笑：“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一个这么有绘画天赋的女孩子，她是个好料，这和喜欢不一样，当然我也不能否认我们没有机会。”
“只有抛出代价才能得到她的答应，马马虎虎的拒绝和答应只会妨碍她的才华。”
君城颗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整个人趴在伍越的桌子上：“随便你吧，到时候不要自己吃亏了。”伍越哑然失笑：“你还担心我喜欢上何飞棠？喜欢就是喜欢，再说她那么有才华，估计与我也会有共同语言。”君城颗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打击伍越。他纳闷的看着那封信封，心里有些不舒服。

下雨的时候，何飞棠收到了伍越回给自己的信。
她轻轻打开，里面有一张纽扣信纸，上面写着用笔很重导致非常有毛笔风格的字迹，并不潦草，相反还特别美观。她想，不愧是学美术的，连写字都像在画画一样。除去夸赞自己绘画天赋不错，就是邀请进入绘画社以及对绘画社的宣传。
她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不拒绝也不答应，意思是让自己等他考虑考虑？算了，走一步是一步，以后也会专修艺术，现在加入社团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大概……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她掏出信封里的另外一张单子，站在雨中原地。一只手撑着伞还拿着笔，一只手抓紧入社单，还护着防止雨滴打湿。“名字，何飞棠……哎，对绘画的看法？”看着这个空格，她有些犯了难，有些答不上来。
何飞棠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一株茉莉。雨滴狠狠打击着它，花骨朵掉了一朵又一朵，只剩下一些已经长成了的壮花。她忽然很想把这一幕画在画板上。犹豫了一会儿，她在花圃不远处发现了一个长椅，用身上的校服外套擦去小雨滴，就坐了上去。掏出了画板，再握起，耐心的一勾一抹，一涂一划，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那株茉莉似飘到了自己面前来时，她才注意到，雨已经停了，而校门也已关闭。
“怎么会这样？”她记得学校的保安会检查几遍校内还有没有学生的，难道保安并没有尽职，只是随便一看？她心里着急，跑过去看保安还在不在。可那黑暗的保安室与沉下来的天告诉自己，现在已是很晚。
她瘫软在地，画板坠入水洼，铅笔色被抹花。
“啊……茉莉。”

“知了，知了。”
还是在清晨，何飞棠已经被知了的声音叫醒，她睁开睡眼，看见在水洼中已成一片薄纸的‘茉莉’。“糟糕了……”她揉了揉太阳穴，从校裙里翻出入社单。“先去社团室等着吗？”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匆匆站起身，拽出在水洼中的画。
“啪嚓！”
“啊！怎……怎么办？”何飞棠松开手，画又重新泡浸在水中。
“早。”“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哈哈，我没有睡死。”
有人来了。
何飞棠抛下画了许久已作废的画，快速提着背包跑回教学楼。
早晨的学校很喧闹，学生们一边打扫着卫生一边在社团邀请新的社员，顺便在社团休息一节早自习。
何飞棠静静的走着楼梯，仰头看着上面的白色墙壁，感觉脑子有些眩晕。无尽头的样子，她又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迈出步子。“嗡！”糟糕，药在家里……她一个重心不稳，朝后摔去。“何飞棠！”她被人猛地推稳，心脏还在噗咚噗咚的跳。“谢谢，君城颗。”她慢慢转过身去，向他道谢。“没事，你要去绘画社？一起去吧。”他把手揣到裤兜里，一副轻浮的样子。何飞棠不由得发起呆来，脚毫无知觉的走着，就这样跟着君城颗。
当走到五楼绘画社门外时，“你，喜欢伍越？”冷不丁的，他忽然这样问，何飞棠慌乱了一下，点了点头。君城颗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继续开口：“可我听说，你有心脏病。”她一僵：“谁……谁说的？”君城颗紧紧盯着关闭的门，手在上面划动，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何飞棠诧异的看着他的手挪动，最后不可置信的退后一步。是伍越？君城颗在门上的指引还在高速她一个答案：伍越。
“咦？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门突然被拉开，正准备去教室拿东西的伍越被吓了一跳。“抱歉，我不喜欢画画，所以也不想加入绘画社。”我在说什么啊？“咦？是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伍越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听到她这样说并没有失落，独自下楼梯。
“……”一旁的君城颗沉默的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不解茫然，也没有惭愧后悔。“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对，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何飞棠粲然一笑，转身也跑下楼。“记得带药！”“我知道。”
淡淡的黄昏吞噬了天空，想起前几天君城颗告诉自己伍越知道自己有心脏病时，一直无法面对喜欢着的伍越。
会不会因为自己很可怜，所以才不忍心拒绝，所以才让自己加入绘画社？
她不敢再继续想那个可怕的事实。
社团活动的最后一节课，没有加入任何社团的何飞棠在座位上收拾东西。
“语文，数学，物理……”当挨个挨个把书本放好时，教室门被推开。“伍越？”她抬头，看见来人心一惊。“来绘画社玩玩吗？”不知怎的，听到他平淡的邀请，她竟然不能拒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