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婆婆去世了，处理完婆婆的后事，当亲人们正要离开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一向不爱流泪不知疼爱婆婆的公公，一行眼泪顺着右眼角慢慢滑落下来。他边擦眼泪边长叹一声：“张玉芝嫁给我整整50年，一点福也没有享到，年轻时受累，老了受罪……”公公总算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婆婆的去世，我对公公心存不满，但奈与我的身份我尽量给自己仗着胆儿说：“爸说的一点都没错，不知我嫁给你儿子是福还是祸。”公公听了不再言语。
婆婆18岁就嫁给了公公，她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婆婆不但人长得漂亮，还读过三年的私塾，对人也及其的和善，孝敬老人疼爱子女。特别是对自己的丈夫更是少有的宽容。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个几近完美的人，很难找出她的毛病。可是婆婆的命不好，应了那句“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的老话。公公也长得一表人才，和婆婆极其般配。且天生聪慧，干啥像啥；人也善良说话头头是道。可就是……
婆婆是持家的能手。婆婆到了公公家，几乎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劳动。伺候老人及丈夫，抚养孩子。公公参军复原后在县公安局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可是他嗜赌，缺少男人的责任心。想赌博的时候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就极其不便，于是干脆辞掉了工作回家做了无业游民，想赌的时候就去赌。婆婆也多次曾劝过他，可是毫无用处。后来婆婆就累死累活自己甘愿自己吃苦受累。也许是她不该念那三年私塾，受三从四德的思想过于严重，才让她忍气吞声一辈子都不知反抗。
婆婆有七个子女，四女三男，爱人是最小的儿子。公公把三间土房盖在了村子最高的角落，听说是为了抓赌的时候能“高瞻远瞩”逃避公安的眼睛。他倒是为自己的赌途着想了，这可是苦了婆婆。开始在院子打了一眼水井，由于地势高，后来水干了，得到下坎去挑水吃。虽然路途不是很远，但要挑一担水走上45度的一个大斜坡，可就不那么轻松了。那么一大家人，每天都得挑三四担水，婆婆每次挑水，心里都憋着气，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只捞下一身的病。气管炎、肺心病、高血压等等，不到五十岁就疾病缠身。
我结婚的时候，婆婆六十多岁。夏天的时候还好，能够到外面走动。但说话的时候常常上气不接下气的。冬天的时候大多连地都下不来，每天靠药物维持。病轻的时候吃的是成药，重一些的时候就打点滴，再重就去医院了。婆婆住院是常有的事。和婆婆一起住对于我来说是痛苦的。婆婆夜里睡觉很少躺卧，都是胸前放着一个或两个枕头，趴在枕头上眯着。一个痰盂长期放在身边，有时剧烈地咳嗽吐痰。即使不咳嗽，她大口喘着粗气不说，嗓子还像风匣一样“吼喽吼喽”响个不停。病痛折磨她一夜睡不了多少觉。我在旁边也几乎睡不着。她的每一声咳嗽都能刺透我的心，她的每次吼喽都有如钝刀拉我的肉一样痛。可是我发现公公就没有我这样的感受，他照样呼呼大睡，好像这些对他已经习以为常。为此，我从心里有点仇恨这个狠心的老头。
我刚结婚那年寒假回家。一天婆婆准备做豆腐，我有了身孕帮三嫂照看孩子。婆婆和三嫂两个做豆腐。做豆腐是很麻烦的事情，记得在家的时候都是父亲母亲哥嫂一起做的。我就好奇地问婆婆：“妈，我爸咋不做豆腐啊？”
“你爸啥时候做过豆腐啊！”
听了婆婆的话，我有些疑惑。难道这么多年来公公从没有做过豆腐吗？可是他为什么不做呢？
我们常和婆婆讲起公公，大姑子小姑子大伯哥大伯嫂常像我诉说公公的条条“罪状”。例如说公公非常自私只顾想着自己。不但不干活，吃东西还很霸道。婆婆生日的时候，大儿子买了十个面包。吃饭的时候婆婆拿出两个，希望公公吃一个，另外的一个给最小的两个孩子（爱人和妹妹，当时五六岁）分开。可是他只是一个人独享。婆婆说给孩子分一个，公公就说孩子小，吃的时候在后面呢。婆婆说这是我过生日的面包，给我一个，我自己吃。其实她是想给孩子分开的。谁知公公狠狠地说：“你的牙长齐了吗？”
大伯嫂告诉我，每到过年的时候家里才杀一口猪。过年那天吃一顿猪肉，正月初一，初五、十五全家吃一顿饺子，饺子馅多半是菜只放了少许肉。剩下的猪肉就只有公公一人享受了。那个年月缺少吃的，婆婆和孩子们常吃菜饭，唯有公公什么活都不干还得吃纯米的饭。公公家的成分是贫农，但公公却有“地主”的外号。他出去支骰子或推牌九回来了，婆婆有时做新鲜饭菜，有时做了饭菜没及时回来吃就给热在锅里，灶里加上煤火。啥时候他回来了，婆婆像模像样地放上桌子，端上饭菜。公公吃完后退到一边点烟，婆婆就及时地沏茶倒水。公公一边抽烟一边喝茶水。再后来，条件好了的时候公公每天每顿都喝酒，酒量大的让人称奇。爱人戏称他是酒家，还说他不腐败。因为他喝的酒得用吨计算，且喝的都是自家的酒，不像某些干部，专喝公家的酒。这种待遇绝对胜过大地主，所以人们就给了他大地主这个称号。
二大伯嫂告诉我那一年婆婆分家的原因。大家都去山上干活了，公公出去玩。二嫂怀着身孕干活回来吃饭，大家吃了饭，婆婆就把饭菜继续放在锅里。二嫂见了说：“出去玩还有功呢，连饭都不回来吃，还得给他放在锅里。”婆婆听了，也知道是公公的不对。但她依然忍受着，就和公公商量分了家。这样再给公公热乎着饭菜就没有人责怪了。
别看婆婆这么伺候公公，公公可不怎么关爱婆婆。婆婆一有病他就通知所有的儿女回家。我们到家的时候，婆婆的病不是很重。公公担心我们责怪他，他就气婆婆：“你的病要么就好了，要么就再重点，我把儿女都惊动回来了，你倒没事了，儿女拿我当坏人，折腾他们呢。”后来才知道，婆婆有病耽误了他出去玩。
还有一次，婆婆病了。他马上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其实还有两个儿子在身边，三儿子就住在对面屋。我到家的时候大夫已经为婆婆打上了点滴，却没有公公的身影。做好了午饭，孙子喊他回来陪大夫吃饭他只顾玩，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才回来。我很看不下去就说：“爸，妈病了，你那么着急地把我们叫回来，你却不在家陪着我妈，甚至连午饭都不回来吃，你就不疼我妈？”谁知他却说：“我在家陪着，也替不了她，有你们陪着就行了。”
婆婆病重的那两年，公公经常打电话叫回我们。一次我和爱人回家，婆婆的病经过几天的治疗有些好转，我就回了学校。过了两天我不放心又回到家里，发现公公、爱人及姐夫妹夫在玩麻